5.
杨已经在衣柜前站了半个小时,期间把锲而不舍的元帅拽出来十五次。
“看来当军人还是有好处的。” 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不用每天去想该穿什么衣服。”
眼看着该出门了,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扯下一件蓝色半长风衣,疑心自己早在之前某个、再之前某个、或者甚至是每一个场合都已经穿过它。他的问题不是选择困难,恰恰相反,是选择太少,好像所有的选择都已经选过。他有些懊丧地关上衣柜门,一秒之后又迅速拉开,第十六次把元帅拎出来。元帅不满地呜咽一声,挠了一爪他的裤腿。
又过了半小时,他收拾停当出门,匆匆赶到市中心那家常去的咖啡馆时,拉普和杰西卡已经在露台上的座位那里等他。
“耽误你睡懒觉了吧?” 杰西卡看起来容光焕发,“星期天还把你叫出来吃brunch,我都觉得于心不忍了。”
杨接过拉普递来的红茶。“我早就不是一觉睡到中午的闲人啦,” 他顺口叹息道,“这样的好日子恐怕得等到退休过后了……”
“连婚都没有结的人,倒是天天念叨退休。” 拉普又顺手叉了几片冷肉放到杨的餐盘里。
“喂?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哪条法律规定不结婚就没有退休金了?”
杰西卡端着咖啡笑。“结了婚不就可以花两份退休金吗?平时的税金保险这些也可以少交。”
杨撇撇嘴,把冷肉放到热腾腾的面包上咬了一口。
闲话中,三人已经吃下了不少点心、肉类和水果,杨则注意到拉普在不时看表;太阳渐至头顶,杰西卡的影子投进露台边的玫瑰花丛中,她也侧过头凝神看向挂着露珠的花蕾。他早猜到两人昨天突然约自己出来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甚至还猜出了七八分,只是,他不愿、而且想来也不该由他先行提起。
拉普把满桌子的空盘收拾了一下,起身放到里间的回收台上,回来时端了一小碗草莓。杰西卡拿餐刀切了几只,放进自己的酸奶里。这期间拉普朝杨身边靠了靠,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托着郑重其事放到杨的面前。
一张淡粉的卡片,正中烫印的金字比草莓还要鲜亮。
“杰西卡和我都觉得,” 拉普与杰西卡相视一笑,“若是别人,寄过去就行了,但是杨,你不一样,我们想着,还是应该亲手把这张请帖交给你。而且,早就说好了的,你可要来当我的伴郎啊!” 看见杨还是傻傻盯着桌子,拉普故意推了他一把,“你这个家伙,不会是要反悔吧?”
杨连忙把请帖拿到手上。“不不不,只是有些措手不及……怎么这么快?”
“快吗?” 拉普不以为然,“我们都订婚一年多了!”
杨的目光从卡片上抬起来,仍是有些发愣。“两周之后?”
拉普又看了下表。“婚礼时间是有些紧……” 他攥紧咖啡勺搅动几下,“但这也是没法子。杨,具体情况我现在还不能细说,就连跟杰西卡我也不能说……大概就是,要去出一个任务。”
这时候杰西卡接上话,“罗贝尔近来非常忙。杨,可能今天还要占用你的时间,你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 杨连忙回答,“要我去做什么?” 杨十分清楚她在岔开话题,心下更为疑惑。
拉普再次看了表。“十二点了。”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杯,一口饮尽,“我该走了,下午在统合作战总部有个会,连我这样的小参谋也必须参加。” 他苦笑一声,拍拍杨的肩膀,“去做衣服,你陪一下杰西卡,再说,也可以一起量一量,你也需要伴郎礼服嘛。”
“婚纱设计师给我们的预约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 杰西卡解释道,“这一位如今在海尼森非常抢手,极不好约,调时间怕是来不及。杨,你也不用做什么,就陪我过去,多一个人看看,我心里有底些。”
拉普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似乎正要道别,杨却已跟着站起。“我都还忘了说,祝贺你们!” 杨扯开嘴,三个人都笑了,这时候杨把手按在拉普肩头,“我送你出去。”
杰西卡低头继续吃她的草莓酸奶。杨跟在拉普身后,穿过咖啡馆内厅走到街边,两人就在店外的招牌下站定。
“边境一切照常,我想不出第五舰队会有多要紧的任务。” 杨说得直截了当,“但你应该有不能说的理由,我理解,我也不问。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不能等到回来好好办一场婚礼?非要赶得这么急?拉普,跟我说实话。”
拉普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向来来往往的车流。路边有些噪杂,咖啡馆门前的风铃声时时响起。
“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他沉声回答。
杨一时没反应过来。承平日久,也许大部分军人已经忘了这份职业的本质,但是杨从来都知道有些事情并非遥不可及。但是眼下似乎还说不到这一步。杨也有些茫然地看向这条每一天都熙攘的街道。这世界看起来坚固无比。
“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回过神,冲着拉普的背影喊道。
等到杨回到桌边,杰西卡的手边已换上了一杯淡金色的香甜利口酒。杨去拿了白葡萄酒,在她对面坐下。
“我听说,前一阵你跟着乐团,去了好几个行星巡演?” 杨并没有喝。
杰西卡轻轻放下酒杯。“罗贝尔跟你说什么了?” 杨一时哑然,只得低下头喝杯子里的酒。杰西卡等了片刻,见他不回答,便自己慢慢说起来,“他跟我说,如果他回不来,想要给我多留下些保障……他的意思是,法律上经济上的权利……”
杨灌下一口酒,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过载。“杰西卡,大约拉普只是想……”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有我的理由:我不愿再等。而且我相信他会平安回来,听说,新婚会带给人好运。”
杨狠狠点头。“那是自然。”
杰西卡伸手拿过随身的小包,从里面掏出化妆镜补了口红。“你知道吗,杨?” 她忽然轻轻一拳砸在桌上,目光清亮专注,“如果罗贝尔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去跟这个政府拼命。” 看到杨的表情,杰西卡又只一笑,收起手上的东西,捏着包站起来,“走吧,我们现在去设计师那里。杨,你一向聪明,肯定也看出这件事很奇怪,路上无事,我们正好可以分析一下,这背后到底是什么?”
杨为她取下外套,只得耸肩。“我也没有那么聪明啊……毫无头绪……”
因为时间尚且充裕,杰西卡便提议步行前往婚纱店,一路上两人反复推想,但至多也只能得出“尽耍阴谋诡计的政府”这类没太多建设性的泄愤之语。杨倒是从拉普的态度中分析出这次大概不会是像以前那样巡逻或演习的任务,不过归根究底,他也想不出太具体的事项。
“大概会是非常艰难又危险,同时又毫无理智的任务。而且他还必须接受!” 杰西卡愤愤不平。
到了婚纱店,却被告知前面的客户有事未了,还需多等一阵,工作人员便热情地招呼他们先去量尺寸。因为杨与杰西卡一同进门,年龄看着也相仿,一开始还闹出了误会:他被店里的人当作是新郎带进了量衣间。
杨登时脸红,连连后退,“我,我只是伴郎而已!”
杰西卡掩着嘴笑了一阵,却仍是把杨拉过来。“一样的,反正也要做伴郎礼服。”
“不了,真不用……” 杨还是试图退出量衣间,“不用再给我做什么礼服……我有军礼服的,足够了……”
“可是罗贝尔要穿军礼服呀,” 杰西卡望着他微笑,“你要是跟新郎穿一样的衣服,那……” 说到此,她自觉失语,脸上飘了点红,连忙扭头进了女士间。杨呆站在原地,狠狠眨了好几次眼睛过后,也转身进了男士间。
后来,杰西卡与设计师商谈的时候,杨听不太懂,也没太听进去。杰西卡屡次问他意见,杨多半只能挠头。后来,杰西卡去试了几套样装,他也只是说好看。
“没有其他想法吗?或者哪套更好?” 杰西卡略显失望。她穿穿脱脱好几回,早已累得头发凌乱、后背汗湿,呼吸都有些不均匀,付出这么多,自然想要得到更有意义的回答。
“我确实觉得都很好看。” 杨也很无奈,“或者是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杰西卡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进了试衣间。
等到最后与设计师最后敲定,已经是差不多六点,杰西卡累得在前厅直坐了半刻钟才恢复了些力气起身。她又渴又饿,拉普那边又还没有消息,杨连忙带她去了附近一家看着还不错的餐馆。
“我还以为上午那一顿能让我一整天都不用吃了。” 杰西卡用罕见的速度点完了菜,接连喝下了两大杯水。杨静悄悄地看着她笑。这家店还算清净,温和的音乐听着也很舒适。杨这才觉出这一天几乎一刻未歇,直到现在才有些轻松的迹象。
“劳烦你一整天了,真是很抱歉。” 杰西卡这时候忽然说。杨挠挠头发正要说什么,杰西卡却把食指摁在了嘴唇上。“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所以就不必说啦。虽然你确实不计较,但以我的立场,却绝不能摆出理所应当的态度吧。”
吃饭的时候她给拉普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收到回复。“这个会竟然这么长,” 她显出更加不屑的态度,“果然是官僚机构的做派。”
“再等等吧,会开再长,人总是要吃饭的。我相信拉普只要得空就会给你回复。”
说到这里,杨自己的通讯器却响了起来。他看了眼通讯请求,嘴里嚼了几下,似乎在想什么。然后,他差点跳了起来。
“杰西卡!”
杰西卡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杨?”
“现在几点钟?”
她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我想……六点四十五,六点五十的样子吧……”
杨半张着嘴,显得很沮丧。“今天星期天对吗?”
杰西卡疑惑地喝了口果汁,摊了下手。“不然呢?所以才今天叫你出来嘛。”
杨缓缓拿起通讯器,又缓缓放下,很快又再次拿起看了几眼,再度缓缓放下。
“你不回复吗?” 杰西卡指指身旁,“不方便?我可以去……”
“当然不是。” 杨示意她继续吃饭。他自己则扁起嘴,懊丧地盯着墙上,“……是这样,前几天有个同事叫我今晚去看电影,我也答应了,但是……现在反正也来不及了,我还不如干脆装作有事的样子,回头再去解释道歉。”
“可是……” 杰西卡欲言又止,想了想只好说,“真是抱歉。”
“没关系的。”
“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杨皱着眉,好半天才说:“其实也……唉,说不清楚。吃饭吧。”
杰西卡只好低下头继续闷头咀嚼,杨的叉子不停在餐盘里撞出清脆的声音,嘴却没张几次。这家店似乎太过清净了。
“杨……” 杰西卡抬起头,“晚去总比不去好。”
“没事的,我一会儿还要送你回去。”
“我就在这等罗贝尔。”
“可是他还不知道……”
“杨!” 杰西卡迅速打断,“别说了,快去吧。”
七点二十。杨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还是站了起身。“那我就……” 但正当要走的时候,杰西卡却忽然喊住他。
“杨,对了,我忘了问你……婚礼那天,你是几个人来?”
杨侧身站着,手上抓紧了座椅靠背。“大概,只我一个?”
“是吗?” 杰西卡微微一笑。
杨回以微笑,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就冲了出去。
6.
八点钟,既不是散场也不是开场时间,电影院前寂寂廖寥。
杨坐在门口的吉祥物旁边,呆看着零星行人,又热又焦躁。先寇布没有回复他。可能是因为在看电影,不方便;更可能是因为确实生了气,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对的那一方。
为了表明道歉的诚意,杨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在这里等到完场,等他出来后再解释。
坐了十几分钟,他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走向站在里面的一个工作人员,询问还有多久完场。那人撩起眼皮瞅瞅他,又缓缓瞅瞅时钟,慢慢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杨道了谢,垂头丧气又走向外面的座位。
“杨中尉!杨文里中尉!”
一开始杨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先寇布大喘着气奔到他面前,杨才惊疑地看着显然是从街边跑来的这人。
“真是对不起!太对不起了!下午有个会,本来不愿去的,上面却下了命令,非到不可。我,我又以为,七点之前能结束,可没想到……实在是对不起,我本来,本来六点过悄悄溜出去给你发过通讯,但你好像没接到……唉,刚刚一出来我就看到你信息,这才立刻赶过来。真没想到,你还在这里等我!真没想到!”
杨看他一半歉疚又一半高兴的样子,倒觉得有些好笑。
“电影是看不成了。” 杨抿起嘴。
先寇布从自动售货机里抽出汽水,咕噜咕噜喝下几口,这才缓过气更加高兴地冲口而出:“电影本来也不是很重要,我只是找个机会跟你多呆一阵罢了。”
“唔……” 这话不好接,所以杨也没接。
“你没生气吧?” 先寇布把他拉到一边。
既然如此,杨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费口舌。只是让他再装出生气的样子(虽然这更合理),他倒也觉得太过费事。“我晚到了一会儿,” 他含糊其辞,“等得也不算久。”
“那也得一个小时了,够久了。” 先寇布摇头,“不行,我一定要道歉。正巧,这附近有家还不错的酒吧,请允许我请你一轮?”
“请客倒是不必。” 杨笑起来,“好酒倒还可以。”
“别的不好说,我的品味还是靠得住的。”
那间酒吧坐落在美术馆的后街,平素往来的多为艺术界人士,装修上也利落不俗气,里间有个不大理会顾客的歌手在弹吉他,杨虽然觉得不甚悦耳,但也不找人讨厌。酒吧里的人果然跟先寇布相熟的样子。落座之后,他熟门熟路地径直去了酒窖,挑了瓶红酒上来,杨尝过一口,便确信先寇布并未夸口:确实品味还靠得住。
红酒过半,先寇布又把杨拉去了吧台,说是要调几样拿手的酒。
一边看着先寇布在里间手臂挥动,杨靠在吧台前,一边喝一边跟他聊天。“你下午开的什么会?”
“下午……” 先寇布动作稍停,然后又接着晃起了调酒杯,“在统合作战总部。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就是夸夸其谈罢了。”
“到这么晚?”
“因为都是一帮蠢材吧。” 先寇布显然不想多说,他揭开顶盖,又从旁边取了只青色橄榄,这样一杯琴蕾就放到了杨面前。先寇布做了个请的手势。
趁他继续给自己调酒的功夫,杨仍是趴在吧台上继续与他闲话。“你回海尼森之前,在凡佛利特星系服役吧?我知道,前段时间,那里与帝国军有小规模遭遇战。说起来,倒算得上多年来的首次交战……”
“所以嘛,” 先寇布慢悠悠地喝上一口,“那些没见过战场的官老爷,也就会夸夸其谈罢了。”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 先寇布看了杨一眼,转身从吧台里绕了出来,坐在杨旁边的高脚凳上。“你看,酒也不错,人也不错,能不能聊点有意思的?”
杨本来还盘算着别的事,听先寇布这么一说,不由得朝后面缩了一下。“什么叫有意思的?”
先寇布又静静看着他。“比如,刚才的酒里,你最喜欢哪一款?”
“都挺好。” 杨挠挠头。
“能喝到我亲手调酒的人,不算多。” 先寇布斜倚吧台,歪着头看杨。
未必吧。杨暗暗想道。杨不由得想到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但两相比照,他才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还喝吗?” 先寇布浅笑着看向杨微红的面颊。
杨转了下空酒杯,似笑非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先寇布抬手招呼了一声。“两个龙舌兰。”
两只细长的小酒杯很快送了上来,一同送上的还一个小碟子,里面两片青柠。先寇布举起一杯,与杨略微一碰,抬起手臂时却并不急着喝,只看着杨伸出舌尖在略舔了舔,再一饮而尽。这边杨刚放下酒杯,先寇布就举着青柠送到了他嘴边。
杨很明显地稍微愣了下,但还是伸嘴含住了。
等他轻轻吸完柠檬汁水,先寇布也已经放下了酒杯,抬手拿起另一片青柠在唇间碰了碰,就又放下了。
他忽然专注地盯着杨。
“怎么了?” 杨被看得略微有些局促。
“别动。稍等下。” 先寇布贴近他的脸,伸出大拇指在他两边唇角刮了两下。
“呃……” 杨挠挠头,更为局促地朝后躲了点,半垂下眼假装看向吧台上的空酒杯,“沾上盐了是吧……”
先寇布仍注视着他,然后又把大拇指伸进了自己嘴里。杨一下抬起头,脸色比刚才更见鲜红。
“唔,是搞错了吧?” 先寇布舔完手指,忽然皱起眉,“你的这杯,怎么沾的不是盐?”
“怎么会?” 杨连忙回答,甚至还拿起酒杯对着灯光转了一圈。
“真的,不是盐。” 先寇布从他手里取下杯子,似乎是很认真地说,“我尝过了,你是甜的。你说,这是为什么?”
空气似乎像胶水一样被拉长了,变得凝固滞重,杨大睁着双眼,几乎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先寇布。
“哈哈哈哈哈!”
随着杨突然迸发的大笑,空气中那条黏糊糊的线被扯断了。先寇布有些愣神,只觉迷离的灯光中突然翻腾出了些吱吱叫的小精灵,正扯着他耳朵肆意叫嚷。
杨边笑边抖,不由伸出手搭在先寇布肩头,额头抵着自己手背,后背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勉力维持平衡。先寇布坐得直挺挺的,人声涌动的四周像退潮一样消失了,只感觉出杨的呼吸在自己耳畔。
“说真的,先寇布,” 杨自觉失态,慢慢收住笑,“这句台词,用了多少次了?”
虽然这状况与预期有那么些差距——或者应该说,有很大差距——但身经百战的先寇布倒也不至于方寸打乱。
“是我太俗气了,” 他也随着杨一道笑起来,“我道歉。” 他垂下眼,杨也正好抬起头,视线相撞后他黑色的眼睛一闪,又慢慢缩回手,坐直在自己的座位上。
“倒也……不算特别蹩脚……” 杨摆弄着吧台上的几只空酒杯,“我想,你的剧本大概都很管用吧?”
看上去先寇布没有料到他的回答,他甚至犹豫了一下。“想知道后面的情节吗?” 先寇布很快倾身向前,在昏暗灯光下看到杨的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盐粒。
杨半抬起脸,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处。“我会这样。” 先寇布的指尖微微托起杨的侧脸颊,然后低下头在他唇边碰了下。他停下来,抬起头再看了会儿杨的眼睛,然后才继续把自己的嘴唇挨紧刚刚那处柔软湿润的地方。这次的时间稍长了些。
先寇布退开身的时候杨手里仍紧紧攥着空酒杯。他的呼吸有几分不均匀了,先寇布则在旁边安然看着,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再没有别的动作。
“唔,所以,是这样吗……” 杨低低道出,抬眼迎上先寇布安静温和的目光,“酒也喝完了,那么,你又该说什么呢?”
先寇布撑着下巴笑。“起承转合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过嘛,我最后总会说……” 他再次凑近,“我家离这很近。”
“哪有这么巧?总是很近吗?”
“这个嘛,要看情况……” 先寇布也把胳膊肘伸上去,挨着杨的手肘,“也有十分钟能到的,也有需要一小时的。漫漫长夜,或早或晚总能抵达,难道不近吗?”
杨噗嗤一声。“那是很近了。”
“杨。” 先寇布忽然叫了他名字。杨体会到他的语气里发生了些变化,略显迟疑地扭过头。先寇布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想告诉你,我家确实就在附近。”
杨扁着嘴点了下头,手臂直直撑着桌沿,两人默默坐了会儿。然后他想起来自己还未答话,只得挠了挠头发。“噢……真的吗……” 他低声咕哝着。
先寇布已经站在一旁,为他取下了搭在椅背上的蓝色半长风衣。
tbc.
后面当然是两个成年人顺理成章的事……然而我没有驾照,所以……算了吧……可能直接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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