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IRAL

不要再看我了……金炫廷说。为什么？孙周延靠得更近，像是要把两人的身体交融。都是汗，不好看。现在还说这些。孙周延只是用力地把头抵向金炫廷的颈窝。她也同样满头是汗，金色的卷发蓬乱地散开，又热又香甜的气息从她身上涌出来，裹住了金炫廷；她能感觉到她是如此亢奋。台下的欢呼声也慢慢远去了。

当晚，孙周延果然直接和她一起回了家，哪儿也没去。她们做爱到后半夜，这也是她们相识以来最疯狂的一场性爱。白天使用过度的嗓子这时候已经完全沙哑，金炫廷被操得翻来覆去，只剩下水淋淋的肤肉挂骨。她没有力气推拒，用掌心感受毛茸茸的头顶，然后被拂开手，妹妹再度压上来，手指无比顺利地没入下体。两人的交合之处猛烈地抽动着，发出软烂、黏腻的声音。所幸有连绵的吻保持口腔湿润，终于有一声呜咽从金炫廷的唇边逃出来。等到两人终于结束的时候，金炫廷反而失去了对身体的知觉。孙周延靠在她光裸的小腹上，抚摸着她的大腿内侧告诉她：这里在轻轻抽搐。但连孙周延这样轻柔的抚摸她都要感觉不到了，心情有些荒唐，她用一半气声、一半破碎的声音回答：“这下完了，一星期后也恢复不过来。”孙周延笑出了声：“姐姐的声音像魔鬼一样。哦，不对，这里不会有魔鬼吧？”她指的是房间门口由金炫廷装扮的梦幻小牌子，写着“伊甸园”——从手头一本喜爱的诗集中并结合乐队名字获得的灵感。她们的情事在这样的装点下，反而多了几分淫糜。

没来得及再回答什么，金炫廷已经昏睡了过去。孙周延翻身起来，倚着墙，开始给经纪人发消息：接下来的安排还没出的话，给我们至少两星期的休养时间吧？

经纪人回复说：你们俩都？

孙周延放下手机想了想，飞快地打着字：不，主要是炫廷姐姐。

她们在两年前一起作为乐队成员出道，并在同一个屋檐下合租生活。“PARADISE”鼓手孙周延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与精力旺盛，面对热情送上自己的粉丝总是服务到位。与之形成反差的主唱金炫廷，长着性冷淡者的标准脸蛋。她们作为乐队的双子星，似乎处于截然不同的两极：鼓手总束着高高的金发，和紧贴合着身体的背心，被汗浸湿了，又顺着美丽的手臂肌肉线条流到鼓棒上；而向前看，主唱把吉他拨到一边，摩挲着话筒，却无半分下流可言——唇线，轻飘飘的衬衫，偶尔会解开半截，露出嵌在胸骨里的珍珠项链。

值得提起的一点是：她们平常并不频繁地做爱。孙周延或许还有一些秘密情人，这点金炫廷并不知道得很清楚；她也无意了解。总之在摇滚乐手中，拥有众多情人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她们之间大多由孙周延提起，窸窸窣窣上床后，拍拍躺在身边的姐姐：做吗？这天的金炫廷并未感到过于疲惫的话，便会默然接受她的亲吻。两人的身体在这时候更加合拍，出于对彼此的熟悉，每次都能留下良好的体验。她们保持着就这样混乱、井然有序的关系；有时候孙周延回来晚了，不小心发出声响把浅眠的金炫廷吵醒，金炫廷也不会因此责怪她。等孙周延打算向坐起来呆呆地眨着眼的金炫廷道歉时，金炫廷率先截住她的话头，说自己饿了。孙周延凑上去和她接吻，然后把脸埋在她怀里说：我给你炖骨头汤！孙周延洗澡回来，抱住快要再次入睡的金炫廷，担心地询问自己身上的香气是否冲洗干净。金炫廷挣扎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轻不可闻地回答她：这种事无所谓的。所以，当金炫廷知道金知妍的存在时，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秋天的巡演开始后，她们几乎隔两三天就有一场演出。金炫廷身体差，各种小病是家常便饭，除了演出基本都只待在家里休息。孙周延也抽出更多时间陪她散步，这让金炫廷有些不好意思，终于约到唯一一个保持联系的现实朋友，打算一起去赏花。孙周延很高兴，把相机塞给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把有个朋友带回家吗？她一直想来做客。金炫廷同意了，她过着随意又懒散的生活，对这些并不多过问。

没想到那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外面阴雨连绵，不是出游的好天气。金炫廷理所当然地鸽掉了出行，拉着窗帘，在昏暗中睡睡醒醒。雨声淅沥，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外面隐约的响动，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间，目睹客厅沙发上交缠的身体。还是孙周延先反应过来，抓过旁边的毯子，体贴地闷住身下的人：“姐姐……？没有去看花吗？”

金炫廷赶紧举起双手，做出无辜的神情步步倒退，钻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前还听到一声细细的尖叫。被打扰的两人自然失去兴致，金知妍也不愿再和金炫廷打照面，飞快地收拾离开了。再见面也只约在酒店。金知妍在洗澡时，孙周延隔着门，向她转达金炫廷的道歉，水汽把声音熏得遥远又模糊。金知妍的皮肤被蒸得粉红，作为乐队的粉丝，毫不费力地想象着金炫廷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她径直走出来，问：炫廷姐姐看到我了没？孙周延说看到了。她是怎么说我的呢？孙周延想了想，组织着语言慢慢说道：她说你的叫声像兔子。话音刚落，便被金知妍羞愤交加地咬住了耳朵，两人抵住墙耳鬓厮磨。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般，金知妍忍不住又问：你们会做爱吗？孙周延承认了，解释说因为金炫廷体力不好，并不经常做。这时，金知妍想起了舞台上金炫廷倾尽全力唱歌的样子，侧颈上的青筋连着锁骨翕动，嘴唇像翅膀一样张合，闭着眼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随着声音一起飞走了，她在灯光下紧绷着，或弯曲着身体，像一把快要坏掉的美丽的弓。孙周延的手碰到了她的腰，她意识到这双手也这样抚摸过那个人身体，被一节一节吞食进深处，便激烈地颤抖起来。光是想象就让她感到下腹开始前所未有的痉挛，她凑上去，不受控制地、热情地亲吻着孙周延。孙周延同样更热情地回报着金知妍的主动。

孙周延在年底向金炫廷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她打算申请日本的音乐学校，接下来会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半年后去深造。她们的商量很顺利，当初的组建出于共同的音乐理想，现在同样出于共同的迷惘。孙周延果然说到做到，一边处理着合约问题，一边几乎足不出户地，以一种惊人的毅力学习着语言并进行备考。两人相处的时间更多了，考虑到孙周延的离开，金炫廷开始学着自己整理、做饭，试图脱离生活白痴的行列，竟也小有成就。一次，她端着成功的烤布蕾在房间里手舞足蹈，孙周延放下书本伸了个懒腰，尝了尝，对此赞不绝口。金炫廷笑嘻嘻地说：“果然我们俩什么都能做好，只是之前没花心思而已。我把睡觉的时间花在做饭上，你把做爱的时间花在学习上，一定都会更厉害的。”孙周延觉得她有些得意忘形又胡言乱语的样子很可爱，便扑上去把她压倒，到处亲着说：“对不起，我现在要用学习的时间来做爱了。”

这时金炫廷想起了她的情人们，躲过接踵而至的吻，问道：“你没有再联系她们了吗，金知妍也？”她唯一知道的、孙周延所拥有的一段比较久的关系就是和金知妍。孙周延说：“我们偶尔会联系。炫廷姐姐，你也和知妍姐姐认识一下吧？总是一个人，不交朋友，我走了以后该怎么办呢。知妍姐姐是很好很温柔的人。”金炫廷望着她认真又纯洁的双眼，突然感到一阵悲伤。她用鼻子轻轻地哼着。

在机场送孙周延的时候，金知妍也来了。金炫廷很惊讶，不太确定地问：原来你们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她没说你竟然像恋人一样来送她。金知妍把头探出来说：姐姐和周延不也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吗？她把朋友咬得很重，让金炫廷有些无话可说。孙周延一边等待安检，一边努力地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说金炫廷做饭有很大的进步，很厉害，金炫廷只好邀请金知妍在送走孙周延后去她们家一起吃饭。两人在随后搭出租回去，金炫廷坐在副驾驶，开着窗，身上的香水味便顺着风吹到后座的金知妍面前。金知妍想起曾经和孙周延去逛街，快到金炫廷的生日，对方想买金炫廷常用的香水送给她，但忘记了具体牌子。于是在柜台前傻傻地一瓶一瓶闻着，虔诚地瞪大眼睛。她注视着金炫廷安静的背影，慢慢地想道：周延，原来你一直寻找的是这样的味道。

到家后，两人坐到沙发上，交谈间竟然摸到一瓶孙周延落下的润滑油。简直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尴尬。金知妍小声嘀咕着，由于又想到了那天落荒而逃的场面，两人都大笑起来。金炫廷很直率地说：虽然只看到了你一眼，但马上就发现你的脸很漂亮。金知妍点了点头说：你也是。又说：姐姐是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很嫉妒周延？没等金炫廷回答，她便站起来，弯下腰轻柔地吻住她，一边去脱她的衣服。

金炫廷用手撑着沙发，依旧被坐上来的金知妍逼得贴在靠背上，好不容易侧过脸喘了口气，有些困惑地说：“我以为你很喜欢周延。”

像是听到了什么诧异的话，金知妍笑起来，眼睛像湖水一样甜蜜，说：姐姐，我当然很喜欢周延啊。她再次靠近，两人难舍难分地接起吻来，香气扑鼻，让人沉醉在伊甸的夜晚。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