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事情总是发生得太突然。
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杨威利有低血压的老毛病，早上总要多花些时间才能清醒过来。但他确信自己此时之所以觉得目眩头晕不是因为血压，而是因为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只披着一件衬衫、胴体一半以上裸裎在外却毫不在意走来走去的女人。衬衫无法遮住的两条腿修长圆润，白馥馥晃得杨眼花，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移开视线，还是继续装做视而不见。而就在五分钟前，这双腿还同杨自己的腿在被子底下热乎乎纠缠在一块儿。
这事儿说来有些荒唐。
华尔特·冯·先寇布，前帝国贵族的子孙，现任伊谢尔伦要塞防御指挥，是一位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介于灰与棕之间的高个子男人。至少在杨的记忆中是如此，他可以确定自己昨天晚饭后见到这位部下时，对方还是个男人来着。
然而今天早上，黑发提督发现自己同不知何故身体具备女性典型特征的先寇布中将躺在一张床上，裸程相见，胸贴着胸，腿勾着腿。这种亲密的姿势与体表残留的痕迹似乎在提示先一步被驱逐出梦乡的杨，他们曾经共同度过了一个火热夜晚，很大概率不仅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打得火热”。
说实话，由于人生中没多少枕着一绺长发醒来的经验，导致黑发魔术师在睁开眼睛后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直到同床共枕还用玉臂搂着他腰的佳人悠悠醒转，用略显沙哑的女低音唤了他一声：“杨提督？”
接着不等杨接话，这位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介于灰与棕之间的女士便在深吸一口气后自报家门：“我是先寇布……这事有点邪门了，阁下！”
很好，杨松了口气，心说看来不止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没改，前帝国人卓越的洞察力也还在。
先寇布结束了对房间的初步探索，走回床边，丢给杨两张证件。而后他，又或者该说是她，便盯着年轻上司光裸的上身一言不发。即便血色涨满了杨的脸，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反而重重叹了口气，一只手探进衬衫里摸着胸口，另一只手则开始丈量自己的腰围。
就算再怎么盯着我，肌肉也不会自动飞回到你身上啊。杨悻悻然拨弄开垂落额前的黑发，心想好歹自己的头发也没变色。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胸口和手臂结实了许多，肌肉隆起，线条流畅清晰。当然，某个藏在被单下尚且膨胀未褪的部位则要忽略不计。
相比之下，身体变成女性之后，前帝国人的个头倒是明显缩水。杨决定放弃去想先寇布身上披着的衬衫到底属于谁。他轻咳一声，随便捡起一张身份证，匆匆浏览起上头的信息。
“根据证件来看，你现在是自由行星同盟的一名上校……谢天谢地，我们此时人在同盟……只不过名字拼写变成了华尔塔……而且……还是个飞行员。”
尽管杨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音量和语气，但脸上扭曲的表情出卖了他。蔷薇骑士双脚不再着地。这乐子有点大。
先寇布抬眼望着天花板，重重又是一叹：“这是觉得我噩梦的程度还不够吗……”
接下来前帝国流亡贵族，现同盟飞行员的反应出人意表。她双手托起杨的脸，而后猛地吻了上来。
这猝不及防的一吻在杨回应对方挑逗的舌尖之前便匆匆结束。时间短得叫人还来不及给两条手臂找个合理安放的地方。
“好像也没多熟练……不行啊，这种程度根本分不出同现实有什么差别。”先寇布歪着头自言自语了一番，而后又将一只手掌递到杨面前，“用力打我一下试试看。”
杨却摸着自己下巴上的一道红痕苦笑起来：“我觉得应该不是做梦，至少不是我在做梦——刚刚你的指甲划到我了，我还是有痛觉的。”
还有一句话是他现在不能讲出口的：身为斯巴达尼恩驾驶员却留那么长的指甲，想必不会是王牌飞行员了。所以是如何升为上校的呢？
先寇布尚不知杨所思所想，她上下打量了杨一番，而后抡起一只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杨的面门。
但在她出拳的瞬间，手腕便被杨牢牢擒获，而后黑发提督略一沉腰发力便将人拖到床上，反身压倒。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好像身体自己会动。甚至就连手掌都知道按在哪里触感最令人愉悦。
“这事真的不对头！”杨第一次认真地慌张起来。他跳下床，捡起一条裤子胡乱便往腿上套，嘴里咕咕哝哝又冒出一串不雅言论。
先寇布坐起身，揉着被捏红了的手腕若有所思：“我现在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了。不过看来您在女色方面长进不少。”
“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杨大力揪扯了几下头发，声音里满是焦虑，“我得喝些什么镇定一下，你要来点儿么?”
“别想了，阁下。我刚刚看过，你的房间里根本找不到酒。而且，红茶也没有。”
“所以这绝对不是我的房间！会是‘你’的吗？”
“不好说，虽然洗手间有一些女性用品，但这房间整体来说不是小官所青睐的风格。”
“贵官现在已经从男性转为女性，从中将变成上校，身手不如我灵活敏捷，甚至还当起了飞行员……还有什么变化不可能？”
说到这里，杨忽然停住了话头。先寇布身上出现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变化。那他自己的情况又如何呢？
黑发提督屏住呼吸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任凭灿烂的天光泄满整间卧室。
适应光线变化之后，杨隔窗向外望去。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伊谢尔伦上了。
落地窗外的城市分明是海尼森的首都。
正对着窗口的高层建筑上竖着一幅巨型广告牌，上面正滚动播出一个集会场面的视频：广场上人山人海，万人中央的高台上，一位领袖模样的人物正在发表什么演说，口若悬河，神采飞扬。他每说完一句，听众中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掌声和欢呼。
而那演讲者顶着一张杨每天在镜子里司空见惯了的脸。
或许下巴变宽阔了些。
更要命的是，正在道路上行驶的好几台车辆上也印着同样的照片。
杨不禁咬住了自己的拳头。
好吧，现在他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娘的有点儿疯狂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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