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 In Love After Marriage(先婚后爱)25

【作者:甜菊苷|先杨|ABO】R18注意。现代paro/双向暗恋,风流倜傥A&信息素不敏感的性冷淡O,设定neta《恋爱禁止的世界》,世界观少量借鉴,大部分私设。

“你想戴着戒指去上班吗,杨?”

温热吐息裹挟着Alpha的话音落在后颈,杨威利倏然打了一个激灵,“啪”地合上了手中的灯芯绒盒子。

他被这一声惊得猝不及防,猛然回头时险些不慎碰翻男人手里的酒杯。好在先寇布反应足够迅捷,飞快地抬高双手避开了Omega的手臂。“还好没有浪费这么好的酒。”Alpha发出一声得意的笑,视线仍停留在杨威利手中拿着的物件上,他没有追问,但探究的眼神显然还在期待一个回应。

深蓝色的灯芯绒戒指盒原本被收在衣柜的抽屉中,自从上次在院子里招待过卡介仑一家之后,他们的戒指就一直放在一起。银色的两枚金属指环在盒中并排安放,是因为先寇布认为这样更便于保管。“我们藏戒指的思路一模一样,即使换了一间房子,它也应该待在习惯的地方。”彼时Alpha这么说着,满足而温存的眼神中盈满笑意,挑不出一丝虚伪:“况且这样看起来,也更有仪式感。”

“……我确实这么想过。”沉默少顷,杨威利轻声叹息,终究决定对伴侣坦诚:“但是说真的,这很没必要。”

他把盒子放回抽屉,拉上衣柜,转身从先寇布手中拿走属于自己的那杯酒。夏至后的夜晚日渐炎热,每晚睡前的一杯冰镇白兰地是Alpha特许他饮用的解暑良药,为了稀释酒精还特意兑进半杯红茶,以防他贪杯无度导致宿醉,在工作日的清晨起不来床。

他们并肩靠坐在床头上碰杯,身体如抽屉中沉睡的戒指般彼此亲密挨靠。先寇布的杯中被兑了一半苏打水,在这个方面尤为任性的Omega不肯让他独享滋味纯正的白兰地,声称这是为了公平起见,谁都不准贪嘴。

“你真的不再尝尝看了吗?”杨威利将自己的杯沿凑到先寇布嘴边,明知对方始终对他奇异的口味敬谢不敏,还是忍不住想要取得伴侣的认同:“多尝试几次,没准你也会喜欢的。”Alpha忍俊不禁,闷声咕哝着“我可不那么觉得”,却姑且很给面子地低下头来,就着Omega的手啜饮一口。

清醇的红茶香气几乎被酒味吞噬殆尽,除了味蕾上残留着的些微涩感,实在品不出别的乐趣。但杨威利正专注地盯着他瞧,被酒精熏蒸得略显湿润的双眸泛起满怀期待的光亮,鼻尖几乎要凑到Alpha的腮边来,与之一同袭进感官的还有Omega身上温润恬淡的气息,带着令舌底回甘的甜意。

“好喝吗?”黑发的Omega小声问,齿音轻得如同呢喃,仿佛怕打搅人回味口中的余韵。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双唇被酒液染上水光,又给冰凉的玻璃杯子抹上一层红润色泽,随着说话时的开阖鲜艳地在Alpha眼底招摇,明晃晃惹人去吻。稍纵即逝的念头在冲动中化为现实,先寇布埋首覆上那双嘴唇,不带情欲的亲吻短暂而轻柔,浅尝辄止,只当作解馋。

“虽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先寇布凝眸注视着陷入轻怔的Omega,突兀地答非所问:“我不介意戴着婚戒去上班。如果你真的想那么做……”

“突然戴戒指去上班,不是太刻意了吗?我们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特意向谁证明什么。”杨威利垂下眼睛,闷声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么看待你。”

无论有多不情愿,必须面对的问题还是在不合时宜处被摆上台面。被意外公开的婚事只用一个下午就在公司中人尽皆知,虽然表面上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却勾起流言蜚语蛰伏在平静的表象下四处流窜。他们始终对这个话题避而不淡,默契地选择一切照旧,无论环绕在周身的眼神是好奇、探究还是妒羡,都佯作毫无知觉。正如杨威利所说,无论他们选择突然亲近还是疏远,看在旁人眼中都会显得太过刻意,便只能与过去一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等待时间抹平一切。

但眼下已经过去一周,早晚搭乘电梯时仍能感觉到有目光缭绕在二人空旷的无名指,从前那些不会被人注意的细节也成了被人加油添醋的八卦。譬如他们没有举办婚礼,譬如他们从不戴戒指,譬如他们一直把婚事当作秘密,甚至连上周先寇布对其他Omega的好心搭救,都成了他们婚姻冷淡的证明。

一个行止浪荡的Alpha必然只是为了提前解除基因的束缚,才会选择跟另一个温吞正经的Omega结婚。更何况先寇布过去如此高调地对匹配婚姻嗤之以鼻,更坐实这对伴侣之间只有互利互助的契约,而非爱情。这个Alpha一定会在试婚期一结束就无情地抽身,获得游戏人间的终身自由,而Omega只能再次接受匹配,直到碰见另一个愿意跟他继续履行结婚义务的人。

这流言唯一靠谱的地方就是关于他们会分开的定论,其余部分在杨威利看来纯属胡扯。如果非要计较这婚姻中是否存在利用,先寇布也应该是被他利用了善意的那一方。这个Alpha连他的欺骗都愿意体谅,更给了他无数始料未及的甜蜜体验,令人幸福得如梦似幻。何况他的伴侣还足够自律和守信,杨威利曾以为“您一个人的好丈夫”只是一时戏言,但在这漫长的八个月里,先寇布真的再未吻过除他之外的任何一双唇。

“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您是知道的。”先寇布笑起来,为了活跃气氛似的跟Omega再次碰杯,还为增添话语里的诚恳特意用回了敬语:“对我来说,只有顶头上司的看法才值得在意。幸运的是,您似乎对在下评价颇高。”

“你要听实话吗?”杨威利把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也忍不住跟着Alpha一块儿弯起嘴角,尽量将口吻放得轻松自然,不叫对方听出玩笑话里藏着百转千回的情愫:“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体贴的Alpha。”

“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或许不够可信,但我确实不是对每个Omega都一样体贴。”先寇布低声道。他的酒也已经喝完,只剩下一点冰块在缓慢摇晃的杯底打转。这男人的情话难得略显踌躇,竟得沉吟片刻才能组织好词汇,尽力剥除掉所有可能带着歧义的油腔滑调,小心翼翼捧给伴侣的只剩下最诚挚的坦白:“关于那些流言,我也不会故作清高地辩解自己从没想过那些。我是指……关于提前结束义务的那部分。但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这个。”

“你说过,是因为没办法放着我不管。”杨威利抿起嘴唇,把两个酒杯并排放在床头柜上,伸长手臂去关掉夜灯,顺便不着痕迹地避开先寇布的视线。只要再多凝视那双温柔的眼睛一秒钟,他恐怕就会忍不住对这个人倾诉起日久月深的恋慕。但杨威利没办法放任自己这么做,毕竟只要他们没有结成标记,他总有一天得学着割舍这令人贪恋的一切。

宁谧的黑暗包裹着各怀心事的伴侣,两人并肩而躺,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睡,亦因为夏夜的闷热而难以入眠。“要开空调吗?”是Alpha先打破沉默,轻声征求房间主人的意见。“这个月份就开空调,一旦睡着了就会被冻感冒的。”杨威利轻轻翻身,嘴上说着拒绝,却耐不住这个诱人的提议拉开床头柜翻找遥控器。“没关系,就一会儿。”先寇布笑出声音,爬起来将门窗关严,然后躺回原处朝着他的Omega展开怀抱:“如果你还是怕感冒的话,我们或许可以靠得近一点。”

那怀抱正令杨威利求之不得,毫不犹豫地打开空调把遥控器丢在一边,然后痛快地钻入先寇布怀中,将脸颊枕进Alpha的肩窝里。他们过去总会在情事后这样相拥入眠,可自从睡前的亲热被强行终止,连伴侣的体温都已经成了必须寻找借口才能享受的奢侈。

起初仍然是难耐的热意,却因贪图对方的气味不肯从拥抱中抽身。耐心等待冷空气降低室内的温度后,伴侣的躯体就成了最舒适宜人的归宿,更舍不得放开彼此。杨威利阖上眼睛,屏住呼吸便能听见Alpha胸腔中稳健的心跳,忽而觉得关系是否暴露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他本就不在乎会被旁人如何非议,从头至尾,他唯一关心的只有先寇布看待这件事的态度。

而他的Alpha,一如既往地十分让人安心。

“说起来……”鬼使神差地,杨威利突然开口:“你对Beta其实也挺体贴的。”

他没头没脑的话换来先寇布诧异的怔愣,接着是一串低沉的笑声。“唉,这对我来说也是件意外。”Alpha半真半假地慨叹,将一只手埋进怀中人的黑发间揉弄,笑腔中夹杂着自嘲:“我那时候,确实是对您鬼迷心窍了。”

杨威利无声失笑,握住Alpha摆弄他头发的手指,不允对方继续乱动。初次开诚布公地聊起这件事比他想象中轻松,大约是因为如今他丢脸的样子早已被先寇布悉数掌握,反而不觉得两年前那个生涩的自己有多丢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我还没准备好……”他脱口而出,话未说完又察觉到失言,蓦然顿住。这个Alpha没有因为大半年的朝夕相处对他心动,两年前一晚露水情缘即使成真也不可能带来什么改变。但他还是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倘若他们的关系不是被动地开始于婚姻,现在是不是就能离对方更近一点。

话语没有回应,像是他们都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变成尴尬的走向。但对于杨威利而言,Alpha的沉默是不予追究的赦免,令他不必再找说辞去遮掩险些泄露的心迹。困意逐渐漫上大脑,杨威利伏在伴侣的怀中眼皮打架,认定他们的聊天已经在此处结束,意识徐徐向梦境滑落。

“其实……那晚没有准备好的不只是你。”良久,Alpha才缓声低语,手指无意识轻挲着杨威利的无名指根,含糊的咬字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也还没有准备好,承担起改变你人生的责任。”

是黑发男人那个惶惑无措的眼神太惹人心软,令先寇布在察觉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心动之前,先本能地产生了难以抽身的预感。一夜欢愉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对杨威利来说却是鼓足勇气才可屏息迈过的门槛。默许亲吻的合眸是杨威利无声交托的全部信任,而先寇布清楚,一旦他真的吻上那双唇,这个人的世界从此就将不复平静。

到时候,他一定没办法真的对此不闻不问,便只能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及早脱身。反正他的课长先生值得一个更加专情或体贴的对象,说到底,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资格成为被杨威利托付余生的人。

而今这难熬的处境倒确实印证了先寇布的预感,只要被那双温和的黑色眼眸凝视着,无论交集发生在何时,他终究会为这个人把从前独善其身的原则彻底推翻。他对命运的恶意捉弄输心服意,却总忍不住在心底推演,如若他们之间能开始得更早一点,早到这场婚姻开始之前,他或许就能像个普通的追求者一样,对这个Omega说出直率又热烈的表白。

“杨。”先寇布从胸中叹出一声轻喃:“你有没有,为那个晚上感到过遗憾?”

意料之中地,回应他的只有Omega酣睡时节奏平缓的呼吸。杨威利早已睡着,轻柔的鼻息隔着睡衣搔在Alpha的锁骨边,带着些微痒意。先寇布探手抚摸他的脸,指背自眉弓下滑扫过温软的脸颊,蹭到嘴角边时终于把人骚扰得睡梦不稳,皱着眉毛转头躲开恼人的手指,轻呓着把脸使劲儿埋入Alpha怀中继续沉睡,像只懒到逗不醒的猫。

先寇布不喜欢给任何事强加上过于漫长又无法实现的期限,因而既不承诺给予,也从不指望从别人身上获得那句滥俗的“永远”。

但这个瞬间,或许会成为他第一个与“永远”相关的愿望。

希望此后的余生,每晚都能够拥着这个Omega入眠。

杨威利结婚后的第三个发情期,开始于一个半夜。

几乎是他在燥热中醒转的同时,头顶的夜灯就已亮起。先寇布将他拉进怀里亲吻面颊,柔声询问是否需要抑制剂。凌晨四点钟不适合再进行什么消耗体力的活动,何况天亮之后,他们还有一个工作日需要面对。

已经被先寇布校正了发情期反应的Omega变得敏感易累,即便服用过抑制剂也还是精神不佳,又怕在公司中发生意外,故而决定在反应最强烈的第一天请假。Alpha对此忧心忡忡,出门之前几次三番地想说服杨威利允许他留下陪伴,最后被受不了的伴侣一路推着肩膀赶到玄关。

这个Omega虽然性情柔和,执拗起来却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他改变心意。先寇布别无他法,只得在出门前再次确认一遍。“真的不需要我留下陪你吗?”他问,然后嘴角边得到一个踮起脚尖的轻吻。“毕竟今天是工作日,就算是请假,我也只是把办公的地方换到家里。”杨威利露出平和的笑容,把他的Alpha送出大门:“你还是待在公司里,才能随时帮得上我忙。”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也必须尽早开始习惯没有Alpha陪伴的发情期了。

与办公室外流言四起的氛围相反,贸易课内部倒是丝毫不对两人的婚事感到奇怪。被放任已久的桃色绯闻反而帮了他们,令这八卦传闻的真相听上去相当自然,甚至有点修成正果的意思。职员们乍一听闻课长先生已经跟同事结婚,第一反应也只有真心实意地道贺。他们还擅自替两人隐瞒婚事的做法找到了解释:毕竟双方在公司内都是具有颇高话题度的人物,不愿因为私生活的问题过分引人注目,也可以理解。

同事们友善而开明的看法固然令人感激,却也意味着他日分开时,恐怕会有更多人替他们惋惜。可以预见的结果总令杨威利感到悒郁,上班时比往常更久地待在办公室里,以防被调侃每日如此高调地与伴侣出双入对。先寇布并非体察不到上司的想法,在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之前也只能保持沉默。他不介意在分手时被当作喜新厌旧的恶角,却觉得杨威利实在不适合扮演八点档狗血剧里被人抛弃的一方。

先寇布深夜里被Omega发情的甜味唤醒,之后也一直未能睡得安稳。浅浅荡漾的梦境不时被Omega贴着他身体无意识的轻蹭搅散,为保持理性只能闭着眼睛假寐,同时稳定地散发着温柔的信息素来安慰怀中沉睡的人,半宿下来竟比通宵还累。清早踏入办公室时眼下还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要不是众人皆知这个Alpha已经脱离单身,肯定要揶揄几句昨晚又去哪里鬼混。即使如此,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充满暧昧——课长请了病假,而他伴侣的全身都沾着再明显不过的甜味儿,任谁都会以为他们昨晚一定没睡。

先寇布这一上午困得厉害,午休时也懒得动弹,索性趁着这会儿的茶水间里没什么人,打算去给自己煮杯咖啡提神。推门而入时碰见林兹正站在料理台边摆弄咖啡豆,青年见上司进来,又顺手多抓了一把豆子丢进研磨机里。

“您脸色不太好。”林兹自发地挪动位置,让出一块地方让他的上司有处容身,把研磨好的粉末倒进咖啡机,顺便为了排遣等待咖啡煮好的无聊,随口跟先寇布搭话:“是大家猜的那种原因吗?”

“没那么夸张。”先寇布侧身倚在桌台上,耐不住困倦地扯了个长长的呵欠:“只有发情期的部分是真的,不过我可没能获得那么好的待遇。”

“原来如此。”青年意会地点头,难得见上司在这个方面吃瘪,忍不住无声发笑:“您来上班没关系吗?虽然抑制剂也能顶用,但Omega们应该都会希望有自己的Alpha在身边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寇布闻言苦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但他大概是个不太一样的Omega吧。”

“哪里不一样?”林兹不明所以,下意识追问。他虽不像亚典波罗他们一样以发掘别人的八卦为乐,但也多少保留着一点好奇心:“是指……特别独立?”

青年真心实意地发问,却无心把先寇布逗笑。Alpha摇摇头,话音里夹着乐不可支的咳嗽:“咳、他恐怕此生都不会跟这个词产生什么联系。”略带讽刺的说法被男人亲昵的口吻裹上说不出的宠溺。他因这问题不由自主想起那个Omega每天早上赖床的模样,想起对方没出息地缠着他在晚餐多喝一杯时乖巧的眼神,以及那些总是到处乱丢的衣服、四处堆放的书册、还有在不同房间里找到的落单的袜子。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变得如此贪恋杨威利身上这些可爱的劣迹。

“非要说特别的话,大概是气味吧。”最后先寇布含糊道。Alpha天生的占有欲令他不想跟人分享更多关于情人的细节,便拣些已经被旁人知晓的事情随口敷衍:“他很好闻。”

“课长的气味的确很特别。”林兹礼貌性地附和着先寇布点点头,但对关于好闻的评价选择了不置可否:“虽然我不像您一样,接触过那么多的Omega,但是平时也难免闻到过其他同事的信息素……”咖啡机响起提示音,青年抽出一个纸杯,先倒出一杯咖啡递给上司:“除了发情期之外连一点甜味儿都没有的Omega,也确实只有课长了。”

伸去接杯子的手停在半路,先寇布皱起眉毛:“……你说什么?”

“呃,抱歉,我没有冒犯课长的意思……您知道,有段时间大家都很好奇课长身上的那股红茶气味,所以也都多少特别留意过。”林兹赶忙解释,他以为男人突然的沉默是因为不愿伴侣的气味被人在意,将咖啡轻轻放在先寇布手边的桌台上,谨慎措辞:“虽然好像闻到了课长的信息素……但红茶的味道本身就太淡了。因为无法确定,所以我们都以为课长只是换了种气味特别浓郁的红茶。直到你们的关系公开,大家才敢确定他真的是Omega。”

先寇布侧头盯着那杯散发热气的咖啡,一时无言。

如果旁人能从杨威利身上闻到的仅是寡淡无奇的红茶,那平日里充斥着他呼吸的温暖甜香到底是什么?他曾以为杨威利的信息素闻上去愈发甜美,只是因为那些午夜的治疗确实起了效果,让这个Omega得以真正释放出迷人的吸引力。又或者是他对杨威利的偏爱影响了嗅觉,可在对方学会在上班时收敛信息素之后,那股甜味也还是清晰地飘在他的鼻端。

现在看来,那竟是由他独占的甜味,即使是在杨威利的信息素外泄的那段时间里,也从来没有被旁人闻见。

林兹摸摸鼻尖,终于注意到先寇布长时间的失语似乎不是因为呷醋,而是为了别的什么。“您闻到的味道不太一样吗?”他试探着道:“好像是会有这种情况,Omega的气味有时会对特定对象带有暗示,人们都说那是……” “……恋爱的甜味。”先寇布怔忪接话,没留意自己的声音已开始颤抖,胸腔中敲响的心跳声逐渐扩大,直至震耳欲聋。

他确实听说过这种说法,却怎么也没料到这样的生理变化会发生在杨威利的身上。并不是所有Omega都能对心仪的Alpha产生类似的气味,那必须有足够的信任,足够的依赖,以及足够坚定而笃实的……

爱。

但这有可能吗?

有没有一点可能,无论是杨威利对匹配妥协的原因,还是对方当初布下谎言的动机,其实远比他想象中简单?有没有可能,这个Omega也曾为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感到遗憾,又跟他一样对这短短的一年的婚期产生了不愿结束的眷恋?

而他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能够闻到伴侣的甜味的?

林兹并没有发现先寇布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地壳剧变般的震动,青年忙碌的双手已经清洗好烹煮咖啡的滤网,将渣滓倒进垃圾桶中。抬头时见上司还是没打算碰那杯咖啡,疑惑地皱起眉毛。“您不喝吗?”他低声问,接着见男人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连搁在身侧的纸杯也没来得及拿,急匆匆地转身便走。

第一反应是立刻回去见他,转念想起杨威利还未打算跟他坦白心意,又怕一切只是自作多情,就这么跑回去实在过于唐突。于是先拿起手机关心一下对方在做什么,许多次的删删改改凝炼成故作平静的“你还好吗”,发过去的LINE信息却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应。

直到下午工作已经开始,先寇布的手机里才收到来自黑发Omega的回信。

[抱歉,之前在午睡。]

几秒之后是另一条讯息。

[安心工作吧,我很好。]

Alpha惊喜到无所适从的焦虑被那平和的口吻稍稍抚平,总算能勉强定下心神投入工作,却还是忍不住每隔十几分钟看一次时间,一个下午的时光被拉长到以秒计数,而他正度秒如年。从未如此焦躁地期待下班,总算捱到打卡时间时又被前来求助的实习生绊住,不得不再耐着性子花了几分钟指点。

终于能够离开办公室时,先寇布恰与波布兰同行,对方正赶去电梯口与几个别课的同事汇合,显然打算去赴一场联谊。

他对那些人并不陌生,虽然交集甚少,但也都在某些纵情声色的场合打过照面。“要跟我们一起去喝酒吗,先寇布?”其中一个人突然发出邀请,顿了顿,有些不怀好意地补充:“今晚会来很多可爱的Omega。”

狭窄的电梯厢里一阵沉默,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们纷纷侧目,仿佛好奇这位以多情著称的Alpha是否禁得起诱惑。“我还以为全公司都知道我已婚了呢。”先寇布挑起一边眉梢,格外刻薄的口气呛得问话者语塞地滑下冷汗。而波布兰靠着电梯墙壁清晰地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笑,仿佛在嘲弄居然真的有傻瓜敢去撞这种枪口。

“无意扫兴,但以后类似的聚会都不必邀请我和杨这种已婚男人了。”先寇布狡猾地把杨威利也划进名单,以防还有别的什么人用这种方式给他的伴侣添堵,离开电梯前留下一句由衷的祝福:“但愿你们和我一样,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他赶回黑发Omega的身边,但越是接近那幢与杨威利同住的房子,心境反倒愈发平稳,甚至还突然想起冰箱里已经不剩什么,特意先绕去超市采买食材。打开房门时感觉到客厅中一片寂静,于是把手中的蔬菜搁在门口,去书房里寻人。他的伴侣正伏在桌上瞌睡,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发着微光,摸上去有些烫,想来是因为一整个下午都在陪伴主人辛勤运转。

先寇布替杨威利保存好刚刚完成的表格,合上电脑,把人横抱进怀里往卧室挪。Omega睡得很轻,身下甫一腾空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华尔特?你什么时候……”他话未说完,唇上先触到一个轻柔的啄吻,接着后背贴上床铺,整个人被先寇布塞进舒服的被窝里。

“吃过抑制剂之后会有点嗜睡,你可以多躺一会儿。”Alpha柔声说着,又埋首吻他额头:“等晚餐好了,我会叫你的。”

“……嗯。”杨威利温顺应声,安心地闭上眼睛。抑制剂的副作用本来就总使他犯困,一下午的工作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也确实有些繁重,未过几秒就飘忽入梦,没发觉先寇布一直坐在床边专注地盯着他看。

恬淡的馨香正从杨威利身上悄然扩散,恐怕连这个Omega自己也不曾意识到,他的情感早已背叛理性,不分昼夜地向伴侣絮说着难以启齿的爱慕。

急于亲口向杨威利确认的心意突然可以被暂时放缓,比起那些东西,先寇布更希望Omega睡醒时可以吃到满意的晚餐。他脱下外套,拿出衣柜中的睡衣准备更换时察觉到不寻常的气味,于是把脸孔埋进衣料里深吸,嗅到满腔令人下腹骚躁的馥郁甜香。

……杨威利午睡时一定穿过它。

这推测对禁欲了好几周的Alpha来说着实是甜蜜的折磨,他不忍打扰Omega的美梦,只能把额头贴在冰凉的衣柜门上稍作冷静。视线落在衣柜中搁着戒指的抽屉,忍不住悄悄拉开取出其中那个朴素的绒盒,银色的对戒躺在里面,内侧雕刻的数字依旧清晰可见。

先寇布把它们拿在掌中,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串日期,无比坚定的念头正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成型。尽管来得有些迟钝,却总归没有拖到一切都来不及。

两情相悦固然是美满结局,但倘若杨威利真的没有动心,难道他就不能采取攻势,主动争取?

瞻前顾后从来都不是先寇布的作风。

无论杨威利怎么想,他都绝对不会让这个结婚纪念日,成为他们的离婚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