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 In Love After Marriage(先婚后爱)15

【作者:甜菊苷|先杨|ABO】R18注意。现代paro/双向暗恋,风流倜傥A&信息素不敏感的性冷淡O,设定neta《恋爱禁止的世界》,世界观少量借鉴,大部分私设。

先寇布睁开眼睛时,还以为自己的左臂消失了。

他低下头,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正压在他的肩膀上发出恬美的轻酣。正是以他的肩膀为分界线,大半宿没能顺利流通血液的左手臂已经麻木到完全失去了知觉。

先寇布垂眼盯着杨威利头顶黑色的发旋发了一会儿呆,记忆慢慢挤走大脑中惺忪的困意,才想起自己昨晚的确是拥着怀里的Omega入眠的。

杨威利睡得很熟,即便脑袋被人用手掌托起放在了枕头上,看上去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先寇布坐起身,一边尝试着活动沉重的左手臂,一边转头去看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时间是十一点半,他们一如既往地睡掉了半个周末。

课长先生出差辛苦,有理由多睡一会儿,于是他的同居人决定等早餐准备好之后再来叫早。先寇布的左手臂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便起身拉开窗帘,顺便收走搁在杨威利那侧床头柜上的水杯,视线无意间瞥见静静躺在那里的一板白色药片。

薄薄的锡纸封皮已经被抠开一个,昨晚先寇布亲眼看着杨威利坐在床边用温水吞服下那颗避孕药。出于生理弱点和安全预防的双重考虑,无论是否有过性经验,每个Omega家里都会预备着这个——先寇布一直知道这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说到底,这种失误本来就不该发生在他身上。

于是始终无法睡着的Alpha在脑中检讨自己到底是从哪步开始摆错棋子,最终恼然发觉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毫无准备地闯进浴室,再不济也应该在想起自己没带安全措施时就立刻收手。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他总在杨威利面前不知不觉被欲望冲昏头脑,就像是两人分隔异地时,用彼此的声音制造性幻想的那个晚上。

先寇布背对着身后的Omega胡思乱想,想着自己并非没有在青春时代经历过这样的尴尬事,这本就只是个不太体面的小意外,他应该措置裕如地用甜言蜜语安抚对方。一个身经百战的Alpha不该为这种事失眠——

但一个感情经验为0的Omega也不该轻易经历这种事情。

独自陷入深夜思考焦虑的男人毫无睡意,并在某个瞬间奇异地理解了杨威利特意躲开自己的心态。他甚至开始不着边际地思索着最近申请出差的可能性,直到突然感觉脊柱被人轻轻戳了戳,思路就此断裂。

“先寇布,你睡了吗?”杨威利在他身后小声问。

“没有。”先寇布转过身,明知对方无法在黑暗中辨认自己的表情,嘴角仍然扯起笑弧:“怎么了?”

“我睡不着,想拜托你件事。”杨威利说,话音停顿下来,如同在为后面的请求组织措辞。先寇布没有等他说完,只是轻声应了个“好”,顿了顿又道:“鉴于我们现在正处在小别胜新婚的阶段,无论你拜托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那口吻中故作轻佻的痕迹太重,在平静的深夜中显得突兀,像是特意遮掩着什么情绪。但杨威利并没有指出这一点,他的话还未出口就已得到首肯,索性从善如流,在床上蠕动着钻进先寇布的被窝里,然后结结实实地枕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好了。”黑发Omega用脸颊蹭了蹭Alpha肩头与胸肌之间那块温暖的凹陷,寻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安静地窝好:“就这样,我们睡觉吧。”

于是先寇布脑海中那些棱角尖锐的思维碎片瞬间被驱散殆尽,余下的只有怀里这个Omega恬淡的馨香与温软的躯体。他没法在怀中搂着当事人的情况下继续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只能任由紧绷的神经就此松懈,放自己陷入睡眠。

现在想想,这或许是敏锐的Omega对伴侣没有言明的体贴。

等杨威利终于睡饱爬出被窝,他的第一餐严格来说已是午饭。无所事事的下午他选择窝在沙发里看书,双脚踩着先寇布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踏,美其名曰帮忙按摩,却总是阅读入神了就忘记动作。好在背靠沙发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的先寇布也没真的指望他的按摩起什么作用,颈后得到一个舒服的支撑力就足以让Alpha握着手柄多奋战几个小时,直到太阳快落山为止。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寇布把手柄丢在一边,握住踩在自己两侧肩膀上的脚掌猛然往下一拽,身后立刻传来杨威利的惊呼。被偷袭的Omega险些脱手扔了看到一半的书,回过神时几乎整个人骑在Alpha的脖颈上,若不是屁股底下还好好坐着沙发,还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掀翻到地上。

“说好的伴手礼呢?”先寇布问,抬头时脸边蹭着杨威利的大腿内侧。暧昧的痒意惹得黑发男人下意识想抽回双腿,却被牢牢捏着膝盖动弹不得。

“……我买了。你先放开我。”杨威利又做了一次抬腿的尝试,终于从对方松开的手掌中争取到自由。他飞快地把两条腿都缩回到沙发上,然后从搁在沙发边的公文包里摸出一个七寸大的盒子丢进先寇布怀里。

“这是……巧克力吗?”先寇布把那个盒子捏在手里打量,眉毛故意皱成嫌弃的形状:“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更特别的东西。”

“真不巧,我出差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特产,工作时间也不方便到处闲逛。”杨威利闷声咕哝,他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才没有第一时间把东西拿出来,这会儿心虚地把声音越压越小:“最后只好在机场的超市里买的…起码,我是记得这回事的。”

“即使如此,这包装也太眼熟了一点……”先寇布摸摸下巴:“我总觉得附近的超市里就有一模一样的。”

“怎么可能?”杨威利立刻反驳:“虽然没什么创意,但我好歹也仔细挑选过……”

“那要打赌吗?”先寇布失笑,随即满怀恶意地提议:“要是我们在附近能找到一样的,你就一口气把这些巧克力都吃掉。”

倘若杨威利平日里肯多出门逛逛,又或是对他伴侣的恶劣程度有所了解,就会知道这是一个毫无胜算的赌约。二十分钟后他们一起站在附近便捷超市的货架前,共同见证了课长先生败北的瞬间。

“仔细一看,这巧克力还挺贵的,我完全相信您有仔细挑选。”先寇布站在杨威利身后,一边用着敬语发出幸灾乐祸的哂笑,一边低头把下巴搁在对方丧气耷拉的肩膀上:“六种酒心口味混合装,看起来就很好吃,可惜在下是吃不到了。”

实则先寇布压根不在乎杨威利送他些什么,即使对方真的把这事忘个干净,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多个佯装委屈趁机欺负人的借口罢了。他只是觉得黑发男人这幅愁眉苦脸的表情实在很有意思,连嘴角拗出的弧度都生动且可爱,简直是属于伴侣的专属福利。

“真的要我全都吃掉?”杨威利认命地叹气,又怕生怕这话被人当作抵赖,赶紧扭头一本正经地看向Alpha:“我的意思是,毕竟是买给你的,这样是不是有点浪费……”

他话未说完,腰上却先一紧,是被先寇布动作自然地搂住。接着身边几步远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儿诧异:

“杨?还有……先寇布,这么巧。”

杨威利循声转头,与不远处站在货架边怔怔望来的卡介伦视线相交,这才反应过来先寇布为何突然搂住自己。他们刚才的亲密举止想必已经被偶然相遇的学长撞个正着,此时再急着避嫌反而更不自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甜蜜情侣。

“学长又被支使出来跑腿吗?”杨威利注意到卡介伦手里的提篮里搁着调味品,眼下临近晚餐时间,便判断对方家里还有位万能太太在等待丈夫回去解决燃眉之急,不由得笑起来:“看来您今天也派上用场了,真是可喜可贺。”

“家里有位过于优秀的妻子也很令人头疼,可惜先寇布是体会不到这种烦恼了。”卡介伦习惯性地对他这学弟的调侃报以恶语,并切实地怀疑这两人恐怕自从结婚以来一直都是在快餐店里解决餐食。

杨威利感觉Alpha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轻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先寇布还不知道卡介伦已经知情,却也不好在这时解释。但先寇布只是笑了笑,手掌从杨威利肩膀上滑下来,转而又握住人靠近自己的那只手。

“反正我一开始也没指望杨能派上什么用场。”Alpha耸耸肩,态度一如每次在职场中插科打诨时那般悠闲:“不过要是他肯稍微收敛一下赖床的恶习,我会感觉更加幸福的。”

“矛头怎么突然就对准我了?”杨威利不可思议地看向先寇布:“我起不来床明明也有你的责任吧?”

这话原是抱怨先寇布每次都故意关掉他设好的七八个闹钟,非要在时间快来不及时才手段强硬地把他叫醒。但杨威利看见先寇布突然把双唇抿成一条忍笑的直线,接着耳边又传来卡介伦受不了的声音:

“拜托,杨,我对你们起不来床的原因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卡介伦嫌弃般叹气,但那语气怎么听都有点故意揶揄的意思:“在公共场合跟我聊这个,你可真是完全被先寇布带坏了。”

杨威利被两个年长者摆了一道,顿时百口莫辩,心知就算继续拌嘴也没有胜算,干脆连辩驳都放弃,闭上嘴装哑巴。卡介伦已经买好了东西,不欲在外面耽搁太久,准备去结账前不忘礼貌性地客气一番:“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你们要是没吃晚餐,要来蹭饭吗?”

“我们很乐意。”先寇布抢在杨威利之前微笑着答话:“只要您太太不嫌我们唐突就好。”

“……”卡介伦一愣,没料到先寇布居然就这么顺杆爬了。好在他家中人口本就不少,再临时多添两副餐具也应付得来,出了超市便打电话给妻子提前知会。先寇布则拉着杨威利跟在他后面,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你在打什么注意,先寇布。”杨威利凑到先寇布耳边小声嘀咕:“我们真的去蹭饭?”

“以前听说过你和卡介伦先生是邻居,既然我们结婚了,总要找机会一起拜访一下。”先寇布亦转过头跟他咬耳朵,顺便扬了扬手里的巧克力。刚才杨威利一直心神不宁,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结的账:“希望卡介伦太太会喜欢这个俗气的礼物。”

杨威利为那个形容词不悦地抽了一下嘴角,但他来不及反驳,走在前面的卡介伦已经打完了电话。做前辈的回过头,正好瞧见两个后辈把脑袋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们有多如胶似漆。

在基因匹配这事上卡介伦是过来人,算算日子便该知道杨威利与先寇布此时已经住在一起,但真正偶然遇见这两人私下共处,仍然遭到心灵冲击。作为二人婚姻关系的唯一知情人,卡介伦却始终难以想象出这两个风格迥异的人相配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他没料到这场景会如此普通,普通到光是注视着便能嗅到一股平和温情的烟火气。

财务课与贸易课的办公室在公司中位置毗邻,而杨威利的房子与卡介伦一家也只有一条马路之隔。卡介伦太太出来应门,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就提着丈夫带回来的调味品回到厨房,并告知他们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开饭。卡介伦的两个女儿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先寇布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们,赶紧大呼失策,说早知道应该买点不含酒精的糖果来带给女孩们才对。

“学长在公司里逢人就要显摆照片,你居然不知道他有女儿?”杨威利终于找到了可以对先寇布加以嘲讽的点:“看来你被卡介伦先生讨厌了,华尔特。”

“相信我,任何一个认识先寇布的好爹地都不会想把女儿介绍给他。”卡介伦已经把年幼的小女儿抱在怀里,趁机跟着落井下石:“现在我也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已,杨。”

“我就当您是称赞我的魅力老少咸宜了。”先寇布自然不会把这调侃当真,还颇为得意地扬起眉梢:“毕竟在下可是连‘那个杨’都能迷倒的男人。”

黑发的Omega盘腿坐在地板上,佯作陪稍微年长的莎洛特认真看卡通,故意没有搭茬。他可不想再给这两人提供什么打趣自己的机会,虽然先寇布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完全是事实。

不几时卡介伦太太来通知他们可以上桌吃饭,其他人自觉去厨房帮忙端盘子,唯独杨威利一个被嫌弃笨手笨脚,只能和两个小丫头一起坐在桌边等候。但这样的小插曲并未影响杨威利的食欲,毕竟这大概是他从出差开始到现在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亚历克斯从没跟我提过,杨你已经结婚了。”席间,卡介伦引以为傲的妻子,那位聪慧可人的奥尔丹丝女士热情地对杨威利报以关怀:“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抱怨政府打来的催婚电话真是令人厌烦呢。”

“那他应该感谢自己没有把对方的电话加入黑名单,”卡介伦吹开自己面前那份浓汤上飘散的热气,低笑着接话:“撇去匹配的对象是否令人满意这点不谈,起码政府给的婚姻补贴还是挺可观的。”

“您就别嘲笑我了。不管是匹配的对象还是这份补贴,目前都很令我满意。”杨威利低着头说。他不方便,亦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先寇布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他们本可以避开这个注定会聊到尴尬话题的饭局,又或是该早点对卡介伦承认他们只不过是在一起应付试婚期。但起意要在卡介伦面前表演恩爱的人是先寇布,他也只得配合设定勉力而为。

“那么,你们有考虑过要孩子的事吗?”奥尔丹丝语调轻快地问道。

杨威利一怔,手中没能控制好力道的叉子直接穿透那块饱蘸汤汁的肉排,在餐盘上戳出清脆的声响。同时耳边响起先寇布低沉的声音,他的Alpha已经代他答话。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先寇布冷静地扯起一个略带促狭的笑容:“我们还没有享受够眼下的二人世界呢。”

卡介伦夫妇发出意会的感慨声,似乎非常能够理解眼前这对新婚燕尔的伴侣。杨威利头疼地想着明年今日自己离婚后又该怎么面对这对夫妇善意的追问,他倒是可以在事后把真相跟卡介伦和盘托出,却免不了要承受奥尔丹丝惋惜的眼神了。

晚餐后他们被卡介伦夫妇送到门口,奥尔丹丝邀请两人以后也常来做客,被先寇布微笑着应下。杨威利在一旁跟着点头,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唯一对这段婚姻抱持着悲观看法的人。

回到杨威利家的路途很近,二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徜徉在冬末日渐湿润的晚风里。他们腹中都积存着话语想问,又猜测对方也是如此,可无论想要聊点什么,都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

“对了……” “说起来……”

话音在空气中突兀地撞在一处,杨威利顿了一下,就被先寇布抢在前面谦让:“你先说吧。”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学长家吃饭。”杨威利搔搔脑后的黑发:“明明做好准备之后再一起登门拜访也可以。”

“因为我们的晚餐确实还没有着落呢。”先寇布听出对方提到的“准备”大概是指类似政府家访前彼此交换的口供,不以为意地拍拍杨威利的肩头,手掌就顺势搭在那里,搂着Omega没再松开:“而且这样不是会比较自然吗?看起来感情也更好。”

杨威利点点头,其实还想再追问对方为何执着于那个“感情好”的表象,却实在问不出口。明明他们都对这婚姻的真实性质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肯主动用言语拆穿,也不会主动提起未来的打算——那对于一场沉浸式的恋爱游戏来说,实在太过扫兴了。

“你说得有道理。”最后杨威利只是这么说,继而又问:“你刚才想说什么,先寇布?”

“我只是也很好奇。”先寇布语调轻松:“卡介伦太太说你以前很抵触被政府催婚,可是最后怎么又决定束手就擒了?”

因为你。杨威利险些就脱口而出,话到舌尖又费力地吞回肚里。他还没做好跟这个Alpha摊牌的准备,也只能先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我只是觉得,一直这样被骚扰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万一他们能分配给我一个满意的人选呢。”

他这话字字属实,因而多了直视着Alpha双眼的勇气,心底怀着某种期冀把问题不着痕迹地推了回去:“我还想知道你为何那么轻易就答应呢,毕竟我其实没抱什么希望。”

“这个啊……”先寇布笑起来,回答得简短而坦率:“或许只是因为没办法放着你不管吧。”

杨威利还没品出那话里有什么深层的意思,短暂的路程就已走到尽头。两人一起出门时通常只有他带着钥匙,便只能先踏上门阶去开大门的锁。先寇布站在他身后等候,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盯着Omega低头时黑色发尾与衣领间那一小块柔和的肤色,蓦地埋首用鼻尖在那儿蹭了一下。

“课长,”Alpha发出一声浮夸的感慨:“您闻起来好香。”

杨威利狠狠打了个激灵,刚抽出锁孔的钥匙差点从哆嗦的手指间滑下去,还好被先寇布眼疾手快地把钥匙和他的手指一起纳入掌中。

“吓到你了吗?”先寇布得逞地笑出声,率先替杨威利打开大门,绅士地把对方让进玄关里:“不过这次,我是真心的。”

“……是吓到了。你就不能别这么突然吗?”杨威利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Alpha温热的鼻息,正隐隐地发着烫。他记得刚才先寇布使用的口吻,恰到好处的轻浮完美还原了男人过去对他恶作剧时的腔调,其实杨威利从未因为那些逗弄失态过,除了某一次——

“那么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先寇布低下头,双唇落在Omega蓬松的发顶,表情愉悦得像是对这主动要求的惩罚甘之如饴:“你去休息一下,我负责去冲泡红茶。”

夜里气味相似的风掀起记忆的波澜,先寇布手上一边熟练进行着冲泡红茶的步骤,一边不由自主回想起他两年前初次送杨威利回家的那个晚上。那时的课长先生正值微醺,大约是因为酒劲作祟,竟然并未拒绝下属递来的手。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向来对调情讯号视若无睹的上司首次默许Alpha在出租车内搂住他的腰。杨威利半阖着双眸靠在先寇布的肩膀上默不作声,抠弄着车内座椅的指尖却暴露紧张,于是先寇布知道自己今晚将要担负起教导一个处子的责任——还好,他在盯上这个人的同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杨威利的生涩在经验丰富的Alpha看来不仅仅体现在性经验的层面,起码毫无戒心地把一夜快活的对象带回家里实在太欠考虑了,不过这样笨拙的地方其实也是情趣所在。先寇布倚在门边等待杨威利开门,却被对方那白色衣领上方的一截后颈无意中晃了眼,回过神时已经凑了过去,用一贯捉弄的语气笑着说课长您闻起来好香。

他突然袭击的双唇像是触破一个轻盈的肥皂泡,瞬间把杨威利这一晚上强撑的冷静表象击溃成钥匙掉在地面上的脆响。黑发男人猛然捂住后颈,颤抖瞳仁中闪动的仓皇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一头扎进先寇布的胸口。

他还没有准备好经历这一切。先寇布心下了然,体贴地替对方捡起钥匙打开了门。杨威利平复呼吸踏进门里,转头见先寇布还站在门口,犹豫片刻低声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杨威利没有主动邀先寇布进来,但也并没有急着关门,打算将他们今晚行为尺度的决定权交给对方。先寇布亦没有急着侵入杨威利的领地,只是扬起一个意味模糊的笑。

“课长,作为把您送回家的报酬……”他说:“能允许我给您一个吻吗?”

恶劣的Alpha有意欣赏对方难得窘迫的模样,四两拨千斤地把决定权又抛还给对方。他知道自己的吻将会成为这晚情欲的序幕,而拉开帷幕的绳索必须由杨威利亲手操纵,免得这场风流韵事日后成为互相推诿的麻烦。这才是一个老练的捕猎者应具备的素质,但他的上司向来精睿,恐怕以后不必经历太多情人就能学得更加狡狯。

杨威利也敏锐地发觉自己重新掌握了剧情的走向,他自作聪明丢给对方的烫手山芋就这么回到怀里,一时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没有让先寇布等待太久,正如Alpha所期待的那样,杨威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重地决心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于是先寇布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踏入门槛,垂眸凑向杨威利紧张微抿的唇瓣。他嗅到黑发男人温柔的呼吸里带着一点红茶的气息,视线所及则是对方不住轻轻颤动的眼皮,不知为何又想起刚才杨威利撞进自己心窝里那个慌乱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无法将这个吻好好地完成。

——他心软了。

先寇布明知这晚的一切都源自于杨威利的微醺,如果放在往日,这位行止纯良的上司绝不会放任自己趁虚而入。他本想就这样利用对方的一时兴起,教这个老实却意外勾起他兴致的Beta认识全新的欲求,教人学会这极易成瘾的乐趣,没准以后还能再偶尔从杨威利那里获得些好学生的回馈。

但他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与杨威利道过晚安,然后从此把这个人从他的狩猎名单中划去。他们会永远做着只有工作交集的普通同事,若哪日他这脾性温和的上司找到一位同样温良和顺的伴侣,他也会愉快地参加婚礼。

先寇布无声叹息,看似在须臾间结束的天人交战恐怕早就被杨威利那个眼神定下结局。他微微抬颌将那个吻落在杨威利光洁的额头,接着在对方诧异地睁开眼睛之前就守矩地退出门外。

“明天就是周末了,您可以趁机好好休息。”先寇布礼貌而得体地笑着,转身之前轻眨单眼留给对方一个符合自己浪荡名声的夸张飞吻:“那么晚安,公司见。”

他没有再回过头去看杨威利的眼神,此后亦无人在公司提起过这件事。先寇布仍会偶尔对杨威利温习那闻嗅后颈的恶作剧,但黑发男人永远只给他波澜不惊的反应。

时间过去太久,Alpha本已在这两年未曾间断的红颜艳遇中忘记自己曾对上司产生过兴趣,也早就认定身为Beta的杨威利不会再与他产生什么超出友人的情谊。直到三个多月前那个傍晚,先寇布得知杨威利正身陷可能要与陌生人结婚的危机中,才想起那是贪婪的狼狠心从嘴边放跑的兔子,若是就这么给不靠谱的野兽白捡去了,还不如当初就直接吃干抹净呢。

纵然他不是自己想象中会适合杨威利的那种人,但也不能眼看着对方被陌生的Alpha骗走。

简而言之——他确实,仅仅是没办法放着杨威利不管而已。

先寇布端着泡好的红茶从厨房回到客厅,见杨威利已经拆开了那盒巧克力。他总不忍心真叫Omega把它们全部吃光,何况玩笑归玩笑,Alpha也确实想尝尝伴侣特意买给自己的伴手礼。

“味道如何?”先寇布把红茶搁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杨威利身边,下陷的沙发让Omega身子歪斜,顺势靠在Alpha的身上。“味道不错。”杨威利咬字含糊地说着,飞快把什么东西塞进先寇布的唇间。片刻后有带着醇厚苦意的甜味扩散在舌尖,先寇布舔舔嘴唇,忽然皱起眉毛。

“杨,”他面色严肃地问:“巧克力里面的酒哪去了?”

“我提前把它吸出来了。”杨威利不无得意地笑起来:“顺带一提,刚才给你的那颗本来是威士忌口味的……如果里面还有威士忌的话。”

这酒鬼嘴边还沾了一点融化的巧克力,只懂偷食倒不知该把嘴擦干净。先寇布翻他白眼,手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把扣住黑发Omega的后颈封住那双脏兮兮的嘴唇,舌尖闯进去攫取本该属于自己的酒味儿。

被堵住嘴的Omega也自知理亏,双臂环上Alpha的颈子没有乱动,张开牙关任由对方舔食他味蕾上残存的酒精,温顺得又像是两年前那只勾起先寇布恻隐之心的兔子。

但如今他们可以肆意接吻。

至少在为期一年的试婚期结束之前,他们还可以交换很多,很多个吻。